近年來,「小米回家」成為原住民部落的共識,重新恢復已離棄多年的小米田,不僅認為是土地知識與文化傳承的必要,也認為是當代永續農業、在地經濟乃至生活型態的新契機。
12日台灣師範大學舉辦原無疆界座談會,即從原住民小米復耕,探討土地知識的活化與振興。主持人官大偉指出,小米復耕已超越談論健康、土地以及勞動關係,而是文化和認同的尊嚴,比有機更進一步談人跟食物的關係。
2011年,透過台大農藝系教授郭華仁斡旋,將一批1974年美國學者採集的小米種原,從美國國家種原庫「引渡」回台,再由台大園藝系博班生巴清雄(魯凱族),逐一送到12個原生部落,並且成立「原住民保種網」「小米回家了」專區,記錄小米回家的歷程與耕種情況。
許多耆老在有生之年還能看到小米回家,感動到落淚,他們不僅找回了小米,也找回了許多故事和回憶。這段小米回家的歷程,巴清雄以影像記錄下來。
部落族人一則以喜,一則以憂。30多年台灣土地與環境變遷快速,小米下種的土地,還是基因裡記憶的土地嗎?經過這麼多年,族人能掌握品種特性嗎?30多年來,讓這些種原消失的原因,能夠克服嗎?
「小米看似回家了,但回到哪個家?」巴清雄說,原以為隔絕34年後的小米會不適應環境,結論卻是族人不太適應他們。使得第一年的復耕不如預期,原本期待能分享到其他部落,也無法實踐。
「小米耕種本來就是以不使用農藥化肥的方式種植」,巴清雄的家鄉在屏東霧台部落,對於魯凱族,小米就是日常生活,霧台是少數仍保有數種不同品種小米的部落。
八八風災後,巴清雄步行3天,好不容易回到霧台部落,回到家滿身疲累,卻吃到「阿拜」(註),而不是救災泡麵。道路雖然崩壞,但部落仍完整,適地適種保留下來的芋頭、小米是救荒作物,又容易栽培。
傳統農業的種植中發展的歌謠,也隨著小米的消失而不見了,巴清雄說,當小米回來了之後,一些傳統的文化也會跟著回來;作物多樣性也保障糧食安全。
食物和傳統領域有甚麼關係?官大偉的布農族學生進行部落食物的研究,看自己家鄉霧鹿部落,餐桌上一年四季的變化。他發現農忙時,為了煮給來幫忙的人吃,餐桌上的食物,大多是從關山的大賣場採購,以平地食材為主,例如山上沒有的吳郭魚。
只是,農忙是為了生產青椒、四季豆,這些供給平地所需的食材;當霧鹿部落忙著生產平地所需的食材之際,卻是吃從平地來的食物。由此顯示,山上的飲食、食材和平地分不開。
到了農閒時,餐桌上漸漸地出現山肉、野菜、以及小米,展現部落平日飲食內容,這些食材來自周遭或傳統領域。
官大偉說,雖然山上部落的生活,和平地市場無法切割;但在某些時刻,部落的認同或環境的關係,會產生獨特的食物,例如到了打耳祭,共同分享狩獵的山羌肉,創造了打耳祭神聖的氣氛。從土地、領域到餐桌的過程,也產生了獨特的文化印記。
拉勞蘭部落小米工坊撒依努(排灣族)澄清,很多人以為原住民都吃小米,其實小米不是主食,而是神聖的作物,不是每天吃的。
「當我們把小米束成一把一把的形式,米穗是給人,米梗是給神。」平常的糧食是地瓜、芋頭。
「吃什麼決定了一個人是誰」,官大偉說,要讓小米復耕重回部落,需具備兩個條件:一、成為部落經濟的一部份;二、回到生活中,在餐桌實踐。他舉夏威夷原住民為例,部落自主發起找回原耕地,復耕芋頭,並以傳統方式製作食物,在親人間分享;雖仍無法與主流市場切割,回到過去的原型,卻能取代一部分受商品化的飲食文化。
官大偉強調,必須以原住民生態知識的角度,理解原住民土地利用。傳統泰雅族游耕農業,每3年遷移一次土地,10年後才會再回到原處,讓土地恢復地力。從流域到流域之間的土地利用,是一套有系統的知識,換句話說,就是「空間計畫」,是更符合山區土地利用的方式。(繼續閱讀系列報導二)
※註:「阿拜」是原住民族中常見的傳統食物,雖然名稱及作法不太相同,但大多由糯米、小米加上其他配料、蒸熟而成。有人說,這就像是原住民族的「粽子」。各種節慶時,都會製作「阿拜」。對於上山狩獵的勇士、守護家園的衛兵,及前往田園工作的男女老幼而言,「阿拜」是補充能量的好食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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